语言治理是一个复杂的体系，存在不同层级，比如全球语言治理、区域语言治理、城市语言治理等。网络空间语言治理是语言治理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与网络语言管理不同，网络空间语言治理具有鲜明的规划特征，需要遵循“立足事实，以人为本”的原则。
从管理走向治理
国际上的语言学家们认为，语言治理是多元化主体协商参与并解决不同层次语言问题的语言规划过程，其核心是打破过去“垂直性”的语言规划层级，构建一种“水平化”发展的语言规划模式。中国语言学家们虽然对“语言治理”的阐释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异，但多数学者均认同：语言治理体系是国家治理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它强调问题导向，强调不是所有的语言都需要治理，只有出现问题之后才成为语言治理对象；强调多元主体主动参与、协商互动式的管理方式，弱化管理部门的权威性。此外，还强调采用分空间、分层面的治理体系，治理方式因问题不同存在差异。
语言治理与语言管理既有区别，也有联系，并非相互排斥、非此即彼的关系，语言治理过程中需要语言管理。从语言管理到语言治理，不是简单的文字替换，而是顺应当前国家治理体系、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需求，是语言规划学的时代课题。两者主要区别包括：语言治理规划观具有更凸显的“问题导向”意识和“动态发展”意识。与语言管理相比，语言治理在问题的解决方式上，强调立足现实、深层次分析原因，并注重随语言环境、网民需求变化制定合理有效的治理策略。在权力主体关系方面，语言治理和语言管理虽然都强调多元主体的参与方式，但多元主体间的关系存在差异。语言治理中的多元主体是平等合作伙伴关系，这些不同层面的治理主体是因为存在相互的利益才产生互助合作关系，构建的是一个“服务型”权力主体。语言管理的多元主体存在管理上的层级关系，有“权威型”领导者。上一层级的管理者有实际的行政权力，能制约或指导下级权力主体的相关活动。此外，语言治理的主要目标是提升问题解决的有效性和合理性，注重各权力主体利益或需求的均衡；语言管理注重通过具体的管理操作完成既定的语言政策或规划任务。在沟通方式方面，语言治理和语言管理都坚持“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相结合的沟通方式，但语言治理在面对差异和分歧时，会以是否符合多数主体的利益为原则来寻求解决策略和方案；语言管理虽然也会吸收“自下而上”的反馈，但面对分歧与差异时，一般会以服从权威上级领导部门的意见或建议为原则来解决问题。基于上述比较，网络语言治理与网络语言管理不同，需要解决和满足网络空间的多元化需求，确保网络空间语言生态环境的健康发展。
把握治理的特征
网络空间语言治理秉持将“语言生活”作为对象与客体的治理规划观，是治理理论和理念在网络空间语言生活领域的投射与实践。“语言生活”是由李宇明等一批中国学者逐渐发展而来的新概念。它具体指的是运用、学习和研究语言文字、语言知识和语言技术的各种活动。网络空间语言生活中的“语言”，可以从运用、学习和研究三维度分为语言文字、语言知识和语言技术三个方面，三维度与三方面纵横构成了语言生活的九个范畴。这是中国学者和西方学者对语言治理对象理解上的最大差异。西方学者理解的语言治理过程本质上是以语言为工具的治理，而不是关于语言生活的治理。
网络空间语言治理的理论基础是异质有序的语言观。在这种语言观下，网络语言生活是参差变动的。因此，网络空间语言治理具有如下规划特征：第一，特殊性。要结合网络空间服务平台和网民需求的差异，实行微观化、本地化的对策，确保将宏观语言规划的目标落实到位。第二，差异性。以差异多样作为策略选择的基础，增强针对性。第三，动态性。随着网络语言生活的变化，网络空间语言治理要结合网络空间内的需求及时调整和完善。
网络空间语言生活的快速变化带来许多语言问题，如何解决和满足网络空间内部的多元化需求，如何确保网络空间各类服务平台的和谐并存，成为需要研究和解决的现实问题。网络空间语言治理兴起的社会现实前提之一，是网络空间中的需求呈现多元化特征，其目标是净化网络空间的语言生态环境，促进网络空间文明和谐发展，优化服务网民的能力，确保宏观语言规划和政策符合不同利益主体的需求。
坚持“立足事实，以人为本”
在实施网络空间语言治理过程中，应坚持“立足事实，以人为本”的原则。从事实出发，调查和搜集网络语言生活中不同服务平台、不同类别网民的语言使用状况，最大限度地将网络空间内的语言使用者纳入语言规划的主体阵营，有助于实现网民、语言治理与网络空间发展的良性互动。
网络语言治理可从问题、理论和治理三个方面展开。问题方面，主要涉及搜集整理网络空间内的问题，了解网络多元主体的语言需求；理论方面，侧重对各类语言问题的概括，对内涵动因的提炼，为治理对策的制定打好基础；治理方面，研讨需要分层次、分类别、分需求商榷举措和方法。问题方面的事实数据，将规划方式从硬性规定为主导转向以事实数据为主导。理论方面有助于分辨哪些问题属于治理的对象，避免不分轻重全部囊括进来的武断做法。治理方面，强调具体化，强调一事一议，确保对策的执行力度。这三个方面紧密相连，互相补充。问题方面获取的真实语料，在经过理论的提炼之后，规律和总体特征才能凸显，从而为治理提供依据。当治理方面确定对策之后，仍要返回到问题方面，接受检验和反馈。这一循环互动是以网络多元主体的真实需求为基础，从而保证治理的有效性。网络空间语言治理检验过的对策方法，若效果突出，可为国家层面网络空间治理提供参考。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中国语言战略研究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