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欧洲经济与世界经济同步进入复苏轨道，但是它的经济增长幅度相对来说是比较弱的，按照现在发布的数据，中国是8.1%，美国5.7%，欧盟总体是5.2%。欧盟国家之间的差距很大，例如法国已经超过了7%，但是现在对欧盟来说最大的坏消息是欧盟经济的“火车头”，即德国的增长率是低于平均值的，这就给未来欧盟经济进一步地复苏带来了相当大的影响。

从欧洲经济复苏的动力看，目前基本上是以内需拉动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到1920年“西班牙流感”基本结束，那个时候欧洲在世界经济里还处于最重要的位置。当时也曾经出现过一段经济高涨，然后很快出现急剧的波动。从历史经验和当前数据看，从现在到明年欧洲经济复苏的前景并不乐观，这已经引起欧洲智库和专家的重视，他们认为对这种情况应该提前进行干预，如果没有恰当的政策干预，有可能会出现虚假繁荣之后的经济泡沫，导致更大的危机。

欧洲经济复苏中存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欧盟的外向型经济的弊端是非常明显的。在世界经济中，有很多的不确定因素、困难因素，由于内部市场整合不足，外部因素对欧盟的影响都要比对中国和美国更大。例如能源价格飙升，原材料跟供应链短缺等等，这方面问题对欧盟经济复苏应该有较大的冲击。

现在对欧盟来说，它的通胀水平已经创造了自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的最高水平，虽然相对于美国而言，现在的情况仍然处在可控的范围内，但是由于有比较惨痛的历史教训，欧洲人对通货膨胀更加敏感，欧盟富国政府普遍倾向于审慎的财政政策和从紧的货币政策，这种传统在将来一段时间里可能影响到欧洲国家政府的宏观调控政策倾向。从某种意义上说，在低风险的长期低速增长和高风险的短期高速增长之间，欧洲国家很可能会选择前者。

欧盟经济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原材料跟市场全部都在外边，如此，世界经济的不确定性会给欧盟经济带来更大的影响。能源、原材料涨价与供应短缺，全球供应链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没有完全恢复，所有这些因素对欧盟经济复苏都是非常不利的。2021年，欧盟的对外贸易得到大幅度的增长，但值得注意的是，它的贸易顺差下降了31.4%，这说明欧洲的进口恢复了，但是出口增长乏力，其中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德国。德国是欧洲国家里对外贸易的“火车头”，而且是贸易顺差最大的国家，德国经济的不景气影响了整个欧洲外贸的发展。从社会层面来看，由于欧盟及其成员国的有效政策干预，在疫情背景下，他们的失业率持续下降，但是总体就业人数比以前减少了1%。

在政治方面，疫情背景下，欧洲政治包括欧盟政治跟成员国政治基本延续了以前的变化趋势，其中值得注意的以下几点：一是民意分化。在欧洲，民意分化是一种常态，但是在新冠肺炎疫情的背景下出现了一些新的特点，其中最主要的是代际差异比以前更大了，现在的中老年人对抗疫限制性的措施接受度远远高于年轻一代。老年人跟青年人之间的对立与分化比以前有所加剧。

二是民粹政党的影响仍然很大。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比较有趣的是所有的民粹政党都攻击政府的“威权主义”的措施损害公民自由。现在“威权主义”成了欧洲人的一顶“新帽子”，他们不仅给别的国家扣上，他们内部也相互扣上。这反映了欧洲政治的一大变化，在自由、民主这些价值观念层面，欧洲人和美国人是一致的，但是在为公民自由与民主值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或者说能够采取什么样的限制性措施层面，他们是有差别的。

三是在政党格局方面，欧洲呈现进一步的碎片化，民粹主义的力量一直处在高位波动。这种变化导致的结果就是，现在欧洲大多数国家都是多党联合执政。由于越来越多的民粹政党跟激进政党参与执政，使得欧洲国家的决策效率跟政策执行力比以前更低了，这些对欧洲未来发展都有很大的影响。

四是欧洲一体化在2021年取得不小的进展，2020年推出了一个7500亿欧元的复苏基金。从经济上说，我认为主要是为了解决经济复苏过程中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就在几天以前，欧盟跟非盟刚刚签了一个协议，欧洲人承诺要给非洲投资1500亿欧元，这个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笔。从一定意义上来讲，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在复苏背景下发生剧烈的经济波动，以至于发生像1929到1933年经济大萧条那样的事情，历史记忆对欧洲经济政策决策者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在对外关系方面，2021年欧盟做的比较引人注目的事就是继续提高战略自主，这个背景是拜登上台之后要重塑跨大西洋联盟，但是在2021年发生了三件比较具有标志性的事件，一是阿富汗撤军，二是对法美核潜艇风波，三是现在正在发酵的乌克兰危机。在这三件事上，美国对欧洲盟友表现出来的已经不仅是轻视或者说“口惠而实不至”了，而是表现出了他们之间的战略互信急剧下降。因此，我认为乌克兰危机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说明美国对欧洲盟友的态度已经从“拉住”转化为“按住”，通过制造一场大的危机，使欧洲国家不敢违背美国的意志，继续在欧洲发挥主导作用。我认为，这对后冷战的世界格局会有很大影响。

欧洲大国比如像法国、德国都试图改善对俄关系，但由于双方极度缺乏战略互信，在乌克兰危机之后可以说是非常困难的。在对华政策方面，欧盟体现出了一种非常焦虑的心态。他们的对策是在对华的投资供应链、气候变化、数据等方面通过一系列具有敌意的法律法规，把所有问题全部“安全化”。但与此同时，中欧经贸关系在2021年仍然逆势增长，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跟欧洲在经济上的相互依赖关系，但在意识形态层面，在外交战略上的矛盾逐渐呈现加深也是一种态势。

关于2021年的热点问题。我们归纳了如下几项。一个是欧洲对华经贸合作出现消极动向，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欧洲议会搁置了《中欧全面投资协定》，反映出欧盟在对外政策执行力上存在的明显弱点。通过和欧洲主要国家之间的双边合作，中欧全面投资协定所体现的中国扩大对外开放实际上是可能逐步落实的。现在欧洲在企业并购、产业链、反倾销这些方面通过了一系列的法规，这些法规当然不仅是针对中国的，但对中欧经贸合作有可能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这个也是双方需要加大力度协调的。二是2021年欧洲爆发能源危机，进一步反映出欧洲的脆弱性。由于欧洲国家从俄罗斯进口能源占比大概要从30%到60%，乌克兰危机可能给欧洲国家的能源安全造成很大影响。

展望2022年，欧洲在抗疫方面已经“躺平”了，疫情的发展如果过于严重的话，欧洲国家有可能再度采取限制性措施，而这将给欧洲经济复苏带来很大风险。同时2022年的一大看点是法国总统选举，马克龙能否连任，这个不仅影响到法国未来的走势，对欧洲一体化也会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关键词： 欧洲经济疫情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