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二月,惠风和畅,草长莺飞。在祖国广袤的大地上,一幅姹紫嫣红的画卷正由南向北缓缓铺开,我们也迎来了传统节日——花朝节。作为我国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节日在古代曾颇为兴盛,随着社会变迁,逐渐淡出了大众视野。文化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在长期发展过程中积累起来的精神财富,是维系国家和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命脉。在当前建设文化强国背景下,重焕花朝节文化魅力,正当其时。

武汉市园博园汉口里第二届花朝节入口景观 韩忠/供图

溯源:百花生日是良辰

由于缺乏相关史料,学界对花朝节起源莫衷一是。据北京师范大学社会管理研究院/社会学院教授萧放介绍,关于花朝节的起源,我们一般都会提及唐代武则天蒸制花糕一事。明代学者彭大翼在《山堂肆考》中记载:“唐武则天花朝日游园,令宫女采百花,和米捣碎,蒸糕以赐近臣。”但此文献并非唐人所记,花朝节起源于唐代一说尚需存疑。

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宁稼雨谈到,如果单就“花朝”一词而论,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已出现。南梁皇帝萧绎《春别应令》诗云:“昆明夜月光如练,上林朝花色如霰。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到了唐代,“花朝”在文人雅士的笔下更是频频出现。例如,白居易“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李商隐“樽空花朝,灯尽夜室”;方干“花朝连郭雾,雪夜隔湖镜”等。在魏晋南北朝至唐代的诗文中,“花朝”多指“花开的清晨”,也可引申为“美好的时辰”,并非明确代指花朝节。

及至宋代,花朝节才明确作为节日为时人所记。萧放表示,南宋吴自牧《梦粱录》中“二月望”一条有载:“仲春十五日为花朝节,浙间风俗,以为春序正中,百花争放之时,最堪游赏。”由此可见,花朝节的正式确立不晚于南宋。除了农历二月十五日,历史上还有以二月初二或者十二日为节期的情况,可能由于各个历史时期以及各个地方的气候不同,花期节具体日期也不一。

元明清时期,花朝节的影响继续扩大。相较于前代的踏春赏花,这一时期的花朝节又有了祭祀花神的内涵。在杭州师范大学文化创意与传媒学院副教授袁瑾看来,后世有学者将祭祀花神认定为花朝节的起源,或与元代之后花神庙的大量兴建相关。元以降的很多志书都提及,农历二月十二日为百花生日,是日花农 “争于花神庙陈牲献乐,以祝神釐” 。清人蔡云《咏花朝》诗云:“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此诗描述的,正是旧时江南祭祀花神的盛况。

习俗:拾翠曲堤回

踏春赏花是花朝节最原始、最基本的风俗。花朝当日,二三少女结伴而行,“寻芳幽径去,拾翠(意为拾取翠鸟羽毛为首饰,后多指妇女游春)曲堤回”。在游春过程中,她们还会参加赏红、扑蝶等活动。据袁瑾介绍,赏红在杭州被称为“挂红”。每逢农历二月十五,当地女子会将红布条挂满各类花树,以增添节日氛围。在宁稼雨看来,扑蝶是花朝节的重头戏。“扑蝶”之俗由来已久,在唐代画家周昉《簪花仕女图》中,有一女子“踟躇花间,手持蝴蝶”,可见时人已懂扑蝶之乐。至于明清,扑蝶已成为花朝节的重要活动。明代戏曲家汤显祖《花朝》诗云:“妒花风雨怕难销,偶逐晴光扑蝶遥。一半春随残夜醉,却言明日是花朝。”清代小说家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二十七回描述的交芒种节场景,化用了花朝节的文化内核,“宝钗扑蝶”也成为了脍炙人口的故事。

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历朝历代皆重春耕。作为春日节令的花朝节,也有着许多与农事相关的习俗。除了前文所述的祭祀花神,还有劝农耕垦、占卜收成、种花挑菜等。袁瑾表示,古人认为在花朝节种花植菜,更易成活。浙江绍兴等地农民会在花朝当日种植瓜茄诸菜与桑麻。而所谓的“挑菜”,就是采撷野菜。花朝前后,正是白蒿、荠菜鲜嫩之时,这对于食物不甚丰富的古代百姓来说,乃是天赐佳肴。

“花朝”最初的释义便是“花开的清晨”“美好的时辰”。逢此良辰美景,自当赋诗以记之。宁稼雨谈到,文人雅士花朝集会的传统,一直到晚清还在延续。诚如清末诗人陈衍《石遗室诗话》所记,“过人日、花朝、寒食、上巳之类,世所为良辰者,择一目前名胜之地,挈茶果饼饵集焉。晚则寓于寓斋若酒楼,分纸为即事诗,五七言古近体听之。次集则必易一地,汇交前集之诗,互相品评为笑乐” 。

1925年3月7日(农历二月十三日),上海世界书局发行的《红玫瑰》杂志第32期专门开设“百花生日号”专刊,纪念已远离普通民众生活的花朝节。可见当时花朝节的影响尚在,但已不复往昔。谈及花朝节在近代衰落的原因,宁稼雨认为,鸦片战争之后,中国逐步成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长年战乱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无心花事。此外,伴随列强入侵,西方文化也挤占了我国传统文化的生存空间,致使花朝节俗被人淡忘。

传承:争说西溪胜槩

近年来,随着我国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工作日益重视,每逢农历二月,各地也开始举办以花朝节为主题的文化活动,浙江、湖北、福建等地更是将花朝节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为促进花朝节在社会层面的进一步普及,袁瑾建议,花朝节活动组织者可以探索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融合路径,以满足多元人群的文化心理需求。例如,2021年杭州西溪花朝节以 “开放融合 共享幸福”为主题,在移步换景的赏花步道上,给游客普及中草药知识,赋予了花朝健康养生的节日内涵。此外,汉服巡游也是历年西溪花朝节的必备活动,随着汉服等国潮元素日渐受到年轻人青睐,这项活动也增强了花朝节在这一群体中的影响力。

在宁稼雨看来,花朝节文化活动的开展要以学术研究为根基,而学术研究的首要工作便是文献集成。他建议将与花朝节相关的历史文献结集出版,并建立数据库。在此基础上,推出《花朝节诗词鉴赏》《花朝节书画谱录》等类书,甚至设立“花朝学”这一专门学科。

湖北大学资源环境学院学者韩忠长期致力武汉当地的花朝节俗研究。在他看来,学界对以商人为代表的花朝节参与者的研究还不够深入。新洲旧街花朝节是武汉历史最为悠久的民俗活动之一,包罗万象的商贸活动是其有别于其他地区的文化特色。每逢花朝,除了湖北本地人,还有湖南、安徽、山东等地的人来汉经商。这些商人常年在全国流动,他们既交换商业信息,也传播文化信息。因此,以商人和商贸活动为切入点研究花朝节,是未来极具潜力的研究方向之一。

春和景明,红紫竞芳。2022年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加强文物古籍保护利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借助文化政策的东风,花朝节研究大有可为,花朝节文化的花朵将绽放出更加绚丽多姿的色彩。

记者 班晓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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