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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驾驶作为有潜力全面改变我们生活的技术,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随着技术的发展,自动驾驶汽车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人们对自动驾驶汽车的接受程度,不仅受到技术因素的影响,还受到政府宣传、经济状况、社会需求等多种因素影响。自动驾驶汽车想要在现实社会中运行,不仅要依靠成熟的技术,还需要适时更新和匹配相应的价值观念和社会制度。我们想要更好地促进自动驾驶汽车的发展,必须对其可能带来的风险和问题进行全面探讨。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挥自动驾驶汽车的优势,推动社会的安全稳定发展。
自动驾驶系统会根据情况制定风险管理策略,预判相关事件的危急程度与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在面临紧急情况时尽可能将多方面因素纳入计算中,以作出更优的决定。就紧急情况的反应能力而言,计算机明显略胜一筹,几秒钟的差距甚至可以避免车祸的发生。这时,自动驾驶系统作出的决策通常会优于人类司机依靠本能作出的决策,能够降低车祸发生的概率。
但是,我们对自动驾驶汽车依然不能充分信任。这是因为对于乘客而言,我们将决定生命状态的权力交给了机器,这样在紧急时刻贯彻相应道德标准的不再是人,而变成了机器。对技术风险的惧怕,使我们不愿意将在紧急情况下决定自己生命的权力让渡出去。因为很多人并不想将决定自身生死的权力交给编程人员或自动驾驶系统——信任自己与信任程序毕竟是不一样的。是否将自身生命交给自动驾驶系统决定,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这种忧虑并非毫无道理,人们未必不承认自动驾驶的便利性和安全性,关键在于,信任不仅是单纯的态度问题,也意味着需要向机器或程序托付某些东西。这种托付不仅是将决定生死的权力让渡出去,更是在一定程度上让渡了司机的自主性。在遇到紧急状况时,自动驾驶系统能够根据预置的规则作出决策,这是对人类司机直觉和理性的剥夺。无论人类司机作出的决定是否最为合理,自动驾驶汽车的出现都可能取消这种作决定的权力。这在一定程度上侵蚀了司机的自主性,意味着我们要按照自动驾驶系统的逻辑重新调整自身的状态。
自动驾驶汽车想要安全运行,则要对车内外的情况进行实时把握。因此,自动驾驶系统会利用各种传感器全方位收集车内外的数据。未来随着人机协同的发展,自动驾驶汽车不仅会收集与分析数据,还将在一定程度上替我们作出选择,促使我们让渡自主性。在自动驾驶汽车运行时,随时随地产生的行驶数据都会被记录下来,我们将被系统基于数据描述、推测和控制。当这些数据成为描述我们的方式时,也加剧了我们对数据的依赖。这在一定程度上凸显了我们的数字化形象,个体此在被数码化了。这样,自动驾驶将加速使我们活在计算化、数据化的技术世界中。自动驾驶或使人类被带入同质化的过程中,而人类的身体或被利用数据勾勒的虚拟形象所替代。这时,人们越来越活在技术的控制下,这是很多人所惧怕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人们越来越失去认知和自我定义的自主性,进而失去独特的理性思考能力。正如孙周兴指出,我们之所以不信任当下技术时代基于算法和大数据的人工智能,不仅是因为在技术安全层面上的不信任,更重要的是技术可能会对人的本质的改变,这种改变让我们惧怕。
人的本质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技术的发展而不断得到塑造的。在汽车出现之前,出行的人是依靠自身去体验时间和空间。汽车的出现改变了出行人感受世界的方式,个体开始借助汽车重新理解世界和思考世界,人也在与传统汽车的互动中被不断改变和重塑。而自动驾驶汽车的出现,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对传统汽车的技术理性的改变和重塑。人将在与自动驾驶汽车的互动中,重塑自身感知世界的方式和思考方式。随着自动驾驶的发展与应用,我们的身体和精神或将越发被规划、计算、数据化与网络化。这会在一定程度上侵占我们对自身生活状态规划的完整性,并侵蚀我们作出选择的权力,使我们的生活被框定和规划。自动驾驶对自主性的侵蚀,会使我们进一步生活在技术的控制下,并可能使我们越发“简单化”。这促使我们反观自身,思考我们自身的独特之处以及与技术的关系问题。
对于自动驾驶对我们自主性侵蚀问题的讨论,不是在阻止其发展,相反,对这个问题的讨论能够促使我们反观自身,重新思考自身的独特之处以及与自动驾驶的关系问题。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更好地推动自动驾驶汽车的落地。技术不是外在于我们的可有可无的工具。我们通过技术不断在世界中展开自身,又在使用技术的过程中不断塑造自身。因此,我们在不断调整技术的同时也在调整自身,以期找到能够与自动驾驶和谐共处的方式。我们需要对自动驾驶目前遇到的问题以及未来可能造成的问题进行全面考量,这样才能从容不迫地迎接其更为全面的应用。对新技术的思考,并非只是技术专家们的事情,也是人文学者和大众的责任。当我们给自动驾驶合理的定位,探索出与其发展相适合的价值观念和社会制度、找到其与人共存的生态模式后,便可以重新规划我们的生活环境,创造更好的生活状态。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人机融合智能的道德风险及其协同治理研究”(20BZX029)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清华大学科学史系)